四大名著中的真和假

　    作者：高勇 单位：新安晚报社

　　小时候看电视剧《西游记》，非常喜欢真假美猴王的故事，也被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孙悟空所迷惑，只觉得很好奇，很热闹。后来细读四大名著，发现都有关于真假的故事，但意味却各不相同。

　　在真假美猴王的故事中，两个孙悟空打得难解难分，他们上天入地求辨真假，照妖镜照不出，连观音菩萨都分不出，最后打到如来佛祖那里。如来降天花普散缤纷，即离宝座，对大众说了一句话：“汝等俱是一心，且看二心竞斗而来也。”什么意思？这个六耳猕猴就是孙悟空的心魔幻化出来的。此时的孙悟空还是野性不改，不服唐僧管教，更不愿和唐僧一路吃那么多苦头，凭他的本领，只想一个人单干，直接幻化一套人马，替唐僧到西天取经了结。这一回其实是讲孙悟空如何铲除自己内心邪念。

　　《西游记》第七回也有“八卦炉中逃大圣，五行山下定心猿”，这心猿就是指孙悟空。所谓心猿意马，是说心思流离散乱，如猿马难以控制。孙悟空在保护唐僧取经前，就曾是个心猿不定的人，年少轻狂，不愿受管束，想做草头王，到处呼风唤雨。孙悟空皈依佛门后，保护唐僧，心思才渐渐收束，有了人生目标，最终修成正果。

　　真假美猴王的故事，让我们看到了两个不一样的自我。

　　《水浒传》中真假李逵的故事也很精彩。当李逵赶着回百丈村接老母上梁山，途中经过一片小树林时，突然转出一条大汉，手里拿着两把板斧，把黑墨搽在脸上，扮作“黑旋风”李逵打劫。李逵哪里会忍受这等鸟气，很快将他搠倒，并要杀他。这人连忙求饶，自称李鬼，又谎说家中有个九十岁的老母还要赡养，戳中李逵的同情心，才被放了一马，还意外获得十两银子相送。

　　放走李鬼，李逵腹中饥饿，正愁着找不到饭店，却阴差阳错地遇到李鬼的老婆。不知情的李逵想让她做饭吃，就走进了李鬼家中。接着，李鬼也回家，得知李逵来了，马上与老婆密谋要害了李逵，却被李逵偷听到了。李逵捉住李鬼，按翻在地，身边掣出腰刀，割下头来。

　　除了“两把板斧”还算逼真，李鬼的其他安排都很粗糙，比如在家门口抢劫，遇上熟人的机会是不是太多？脸上搽黑墨扮黑旋风，是否太潦草？还有李鬼，谁会起这样的名字？一看就是虚构的。李鬼老婆的形象似乎也被故意戏剧化了，鬓边插一簇野花，搽一脸胭脂铅粉，不像一个正常的村妇打扮。

　　但李逵捉李鬼的故事，后来成了人们比喻打假的经典桥段。

　　《三国演义》中这种真假难分的戏份就少了，只有诸葛亮利用假姜维巧施反间计收降真姜维的故事，还算“浓墨重彩”了一回。

　　姜维是继诸葛亮之后的又一个小说中心人物，他原是魏军一个不知名的中郎将。诸葛亮一出祁山时，一开始像往常一样顺利，连得两座城池，还俘获了魏国的驸马夏侯楙。可是在攻取天水郡时，却两度失手。先是被姜维识破计策，大败赵云，后又自己中了姜维的埋伏，差点出了大事。这在诸葛亮的军事生涯中也不多见，以此来反衬姜维的身手不凡。

　　“此人真将才也！”诸葛亮赞叹姜维的将才，也有了招降他的决心。于是，他又心生反间计，先将姜维引出城后困在卫城，隔断姜维的外界联系。然后谎称姜维愿意以归降为交换条件，释放了夏侯楙，并在路上布置了众多细作流布姜维投降的消息，让夏侯楙信以为真。等夏侯楙回到天水城后，诸葛亮又令部卒形貌相似者，趁着夜黑假扮姜维攻城，火光之中，不辨真伪，让其他魏军都相信姜维已叛降。后来真姜维丢失了城池，四处受魏军拒绝，被逼得无路可走才降了蜀军。

　　真假姜维的反间计，才是诸葛亮百试不爽的锦囊妙计。

　　《红楼梦》开篇就表明，小说是“将真事隐去”，用“假语村言”，敷衍出一段故事来的。第一个出场的人物是甄士隐，接着就是贾雨村，然后是冷子兴。通过他们的旁白，慢慢展开了京都的贾府和金陵的甄府的故事序幕。这甄府和贾府还是老亲，又系世交。两家来往，极其亲热。

　　巧的是，贾府有个贾宝玉，甄府也有一个甄宝玉，两人却一般行景。在第五十六回中，甄家遣女人来贾家送礼请安，她们见到贾家宝玉又惊又笑，“若是我们不进府来，倘若别处遇见，还只道是我们的宝玉也进了京了呢”。贾宝玉知道了，后来对着镜子睡觉，竟然做了一个梦中梦，两个宝玉在梦中相遇，还手拉手相谈甚欢。

　　为什么四大名著都不约而同地运用了真假人物的桥段，颇为耐人寻味。“假作真时真亦假，无为有处有还无”，或者在这里面，隐藏着文学魅力的密码。

　　《光明日报》（ 2021年05月14日 16版）